所来径

118、江湖

沉香谷正厅,并排站着齐晗、齐昀和方思齐。两个小童根据方思齐说的话,小心翼翼地掀开他左腰处的衣物,果然在他的腰眼上看到一处青紫淤痕。

方筠修呼出一口气道:“君公子,沉香谷果然不干净。”

君默宁接口道:“此事……还要劳烦方谷主彻查。”

“是,这是我应所当为。”方筠修看看底下三个孩子,说道,“亦晗在此事中确实无辜,这两日也为难他了。至于亦昀……小孩子好奇调皮也没什么大错,此次落水受惊,也足可抵罚了。”

君默宁笑道:“方谷主宽仁,那我也为少谷主求个情。昀儿说,少谷主的箭其实偏离许多,虽然少年意气,但是他也终究不想伤人的。昀儿和亦晞落水,也只是他们受了惊吓又不善水性,怪不得旁人;而且,追根究底,还是我那两个小徒惹事在先。”

二人心中显然还有其余事宜,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都不欲追究,各自唤了他们离开之后,表情才郑重下来。

“不知君公子昨日见家父之时说了什么,”方筠修一脸感激道,“昨夜家父唤我前去,按着以往的惯例,难免痛责我一顿。谁料只是问了些谷中的事宜,并未加以为难!我思前想后,不得其解。”

君默宁拿起茶盏喝茶,放下之后才说道:“也没说什么,只是挑了几件江湖琐事跟老谷主聊聊天。谷主这些年来所作所为,光风霁月,随意一查就一清二楚了。老谷主并非迂腐不化之人,此前对谷主苛责,也是未曾了解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罢了。”

方筠修感激莫名。

君默宁接着说道:“谷主与老谷主清了误会,才能更好地清除隐藏在谷中的宵小。江湖平静多年,可是静水流深,不可不防。昨夜亦晞被人轻易劫走,与少谷主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暗算,这两件事是否牵着同一根因由……”

方筠修郑重道:“得知消息之后,我也尽量散出了消息,希望能够尽快有回音。”

君默宁点头道:“君三此行目的已达,发生昨日的意外给谷主造成困扰,实在过意不去。在此,我就向谷主辞行了。得老谷主指点,晗儿的病终归有了一线生机;又得蒙老谷主赐了药,君三感激不尽。”

方筠修也知道君亦晞失踪,君默宁心中定然悬心,遂也不再强留。

君默宁回到客房,霍忍冬和秦风正在收拾东西,而齐晗兄弟俩依然跪着。见他回来,霍忍冬无奈道:“回来就这样了,怎么劝也不听,三哥哥你教的好徒弟!”

“起来吧,”君默宁走到他们跟前说道,“顽皮也要有个度,不知道自己是旱鸭子还要下水,这次算给你个教训;至于晗儿,亦晞的事牵扯甚广,怪不得你。都起来吧,我们马上启程,边走边等你们楚爷的消息。”

齐晗齐昀叩首谢过,起身,各自收拾衣物。

君默宁走到房门口,看着艳阳下宁静的山谷,不知道这份宁静还能维持多久;而此刻,这份宁静之下,又暗藏着怎样才汹涌。

只是不管怎么样,他君默宁何曾有过畏惧!

亦晞被人劫走固然出乎他之所料,那也不过一时而已,对手如此迅捷的速度不正说明了他们对这个孩子的态度?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们有所行动,而恰恰正是他们没有动静!

只要动了,就不怕查不到蛛丝马迹!

君默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江湖之气,顿时觉得豪情万丈!

 

离开沉香谷之后,君默宁一行人又走了数日,终于来到了中州朝除了帝都之外的另一座极繁华的城市——杭城。杭城地处江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尤以一座西湖享誉天下;再往小了说,便是西湖边上的悦来酒楼和醋鱼,堪称一绝。

君默宁在秦风的安排下,入住了一座湖边上虽然不大但绝对精致的院子。这是很早以前晏天楼置办的产业,自接到命令之后,早就有楼中仆役收拾妥当,静候主人入住。

连看惯了皇家园林的齐昀都不得不赞叹,这样一座院子,亭台楼阁水榭飞檐无不精致,处处透着江南的灵秀。

各人都收拾妥当之后,君默宁就一头钻进了书房,楚汉生出门打听君亦晞的行踪和江湖魔教的动向,晏天楼的各项事务便只能由他亲自处置。霍忍冬独立惯了,又醉心于医术,在院子里琢磨药方和一路采集的药草;偶尔也出门去晏天楼所开设的药铺医馆去,一来看看是否有治疗齐晗所需的药材,二来也暗中打听君亦晞的消息。

安定下来之后,君默宁对齐昀的教授也终于恢复了原来的要求,习文练武看得极紧,最近已经开始教他如何做账。面对这一堆一堆的阿拉伯数字,齐昀表示他的头很大很大!他几次向齐晗求助,却只得了兄长警告的眼神,心有玲珑的少年顿时明了,先生和哥哥根本就是一路的!

且不管齐昀挣扎在浩如烟海的账目中,齐晗做好早间的功课之后,沏了茶水敲门进书房,看先生正埋首做事,他也不打扰,放下茶盏之后正欲悄悄退出。

“等等。”声音突然在安静的书房里响起。

齐晗一愣,马上停了脚步转身恭立。

“先生。”

君默宁放下笔,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少年眉宇间隐有愁绪,知道他还没有放下君亦晞的事,心中便有些不愉道:“我与你说过,亦晞的事情不怪你,你又何必强揽了这份责任耿耿于怀?你的功课并不比昀儿的轻,三心二意的后果你不是没尝过!”

“晗儿不敢在功课上掉以轻心!”齐晗连忙说道,“只是……亦晞被人劫走,也不知那些人是何歹意!那夜晗儿本想照看亦晞,谁知竟还是让他从我眼皮子底下被劫走……”

茶盏被“砰”一声撞击在桌面上,君默宁看着被吓得颤颤的齐晗道:“那些教训改不了你胡思乱想的臭毛病是不是?你是想那天晚上那个人一掌打死你才算你尽了做师兄的职责吗?我教过你什么?”

这段日子以来,君默宁对齐晗着实已经和蔼了不少,只是此时此刻的场景,竟让齐晗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别院的时候。

“回先生,先生教过……量力而为,尽心无愧……”齐晗恭敬作答。

君默宁平了平心中之气,缓和了语气说道:“道理你都懂,可若是做不到,跟不懂也没区别。你别再胡思乱想,这两日的功课先停一停,早间帮我处理些楼里的事;午后好好休息,过两天,再给你行一次针,就可以把内功的修习提上日程。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齐晗躬身应答,想起又要受那行针之痛,饶是他再能忍也是心生恐惧。可是再一想,先生和师娘为了他的身子如此费心,晏天楼里还有那么多事务要处理,又不禁自责自己不懂事,非但不能为师长分忧,还要平添麻烦劳先生教训……自己也真是不长进!

如此想着,齐晗退出书房,晌午的太阳已经不似离京时那般炽热,他抬头看了看,暗暗鼓励自己努力练功,一定要尽早恢复功力。届时,他便能如此前一般随师父出门,也能……去找亦晞了。

两天之后,君默宁在霍忍冬的协助之下给齐晗行了第二次针,这一次虽然不似在破庙中他以为是一次重责惩戒,可是其痛楚依然钻心蚀骨。下完第二针他已经几近昏厥,第三针入体,他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好像被人生生扯去似的!再然后,他就不省人事了。

这一次因为条件足够,齐晗恢复得很快。三天之后,他就能下床走动;又过两日,他已然能够持剑,虽然依然完不成一套剑法,但总是效果显著。

君默宁在院子里喝茶,当他看到齐晗强撑着练完一套剑法之后疲惫却灿烂的笑容时,眼神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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