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来径

152、一条命,够吗?

房间里的谈判正在继续,可是氛围已然不似适才般闲适。座上的男子嘴角冷峭讽刺的笑容,完完全全就是在嘲讽自己以“一条命”作为代价的可笑与幼稚,易舒云此刻只觉得屈辱,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屈辱!

君默宁怎么看不出年轻教主的情绪,可他是心狠手辣的君三少啊,心软这样的情绪都给了为数不多几个人,哪里会施舍给初初见面的易舒云!更何况,他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没有达成之前,眼前的年轻人注定还有经受一番痛苦的洗礼。

“你以为你一条命就足够了?”君默宁从桌上的一个小包袱里拿出一份明黄色的卷轴,扔给易舒云,示意他自己看,他则继续说道,“杀阿提莫都,除了杀人之罪,还关乎国家安定,但是我告诉你,这都不是关键。你知道你那个宝贝弟弟为了救你,绑来的大师兄是谁?小兔崽子不敢告诉你,我告诉你,他就是当今帝后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当朝嫡皇长子——齐晗!”

易舒云看着圣旨上“予以覆灭”的字样,仿佛被人抽干了所有力量。

君默宁雪上加霜地说道:“口口声声一条命,你易舒云一条命够平息皇帝的怒意?民乱我是不敢随意调兵镇压,但是铲平你一个小小的江湖教派,你觉得是一件多大的事情?”

仿佛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易舒云终于还是软软地跪倒下去。他一心一意要保住弟弟,保住纵天教的根基,谁料最后,他的弟弟却用这所有的一切,仅仅保住了他一条性命!

君默宁很不厚道地用强势以及皇权彻底打压了堂堂一教之主,所谓涅槃而重生,君三少向来喜欢毕其功于一役,重蹈覆辙、翻来覆去之类的,他不喜欢。

“哗啦”一声,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齐晗和易楚云两张惊慌失措的脸出现在门口,又刹不住脚似的冲进了房里。

天可怜见,齐晗在见到君默宁的一瞬间软了手脚:他做了什么?他……冲了进来?!他……

“滚出去!”君先生的视线犹如利箭,吓得齐晗转头拎着连情况都没搞清楚的易楚云往门外跑。

“跪台阶上!”身后追来一道命令。

齐晗根本顾不上回话,拎着易楚云走到外面,对着那两三级台阶就跪了下去;直到膝下传来冷冰冰的痛,易楚云才略略回过神来,磕着上下牙齿问道:“师……师兄,先……先生来了?我哥哥……”

“刚才你也看到了,教主没事,只是落在先生手里定然不会好过。”齐晗往台阶里面移了移膝盖,但还是被台阶的边沿抵着小腿的胫骨,“你哥哥也不是……”

“混账东西,嘴皮子痒就自己掌嘴,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房里传出一声厉喝。

被用来当做利器碾压了教主的‘嫡皇长子’齐晗噤若寒蝉地闭了嘴,咽了咽口水才发现嘴里干涩异常;秋日的寒风里,他再不敢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就只是端端正正地跪着。

待始作俑者廖无期不紧不慢地走回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笑呵呵地说道:“你俩真勇猛,三少的门都敢闯;这熊孩子闯祸闯惯了也就算了,小晗儿你怎么这么着急呢?”

两只小的口不能言,只不约而同地瞪了这个莫名其妙眼花缭乱的人一眼!

廖无期恶作剧成功,哈哈笑着进了屋。

而房间里,被逼到绝境的易舒云竟是利用这短短的时间喘息过来,他勉力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把决定纵天教所有人生死命运的圣旨放在一边,看着君默宁道:“前辈今日孤身前来,又给我看圣旨,不会是想让易舒云死个明白透彻吧?有什么话,您就尽管说吧……”

君默宁心中赞叹,不愧是跟命运较量过的人,不会轻易被打垮,他正要开口,廖无期已经迫不及待地咋呼道:“三少,你们说到哪儿啦?哦,圣旨拿出来,已经威逼过啦?下一步该利诱了,教主小朋友,我们三少呢想用你们纵天教……”

“你能先闭嘴吗?”君默宁威胁道,“再多说半个字,从明年开始无欺楼你自己打理!”

廖无期瞬时闭嘴了,笑话,除了杀人他一看到书啊账啊就头疼,让他自己打理无欺楼,到时候恐怕被卖了自己还乐呵呵帮人干活!

既然已经说破,君默宁也不再兜圈子,“的确如无期所说,皇帝这次因为晗儿是动了怒的,圣旨也是如假包换。但是我是这样想,北莽和中州之间迟早会有一战,我需要一个稳定的势力扎根在西川,一方面拔出西蜀刘家留在这里的钉子;另一方面,渐渐往北莽渗透。这件事由我出面斡旋,皇帝这里,我担保。”

易舒云立刻领会了君默宁的意思,这不是朝廷招安,而是维持着纵天教的局面,帮着朝廷做一份事情。而这件事的直接负责人,不是皇帝,而是君默宁。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君三少自己的私货。因为北疆的守将是忠亲王齐慕霄吗?

这个人,真是强大到可以自己担起天下了。

看着他的神色,君默宁知道易舒云已经很聪明地领会了他的意思,“所以纵天教的势力非但不能收束,最好还能有所扩张。”

“所以,这是前辈提出的……条件?”

君默宁摇头道:“正如你不想拿弟弟的未来做交易,我也不会拿徒弟的未来做交易。”

“徒弟?”易舒云动容道,“您……还愿意收……楚、亦晞吗?”

“我没说过要将他逐出师门,”君默宁洒然道,“说实话,你弟弟这次玩的这一手调虎离山我是极欣赏的,为了家人不择手段嘛,能理解!只不过他杀的人、绑的人身份特殊,纵天教才有此劫。我不驱逐他,好好教训一下也就是了。”

果然非常人行非常事,易舒云在心中暗暗苦笑,这段时间以来他苦思冥想不得解决的问题,谁知在此人看来竟根本不是问题!而他所说的问题,则是可以让纵天教以及所有人翻天覆地。

“我答应……”虽然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但却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弟弟楚云,易舒云直觉上觉得可能这次不容易过关,可是……这也是没办法啊,能让眼前之人不计前嫌,已经是大幸,他说要教训,也只能让他教训了。

君默宁笑道:“合作愉快……”

“我跟你说,跟三少合作你不吃亏!”看二人谈完了,廖无期开心地说道,“这样多好,天下太平!平了纵天教什么的,太费力,大家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就好了嘛!对了三少,你宝贝徒弟还跪在外头……”

君默宁自动忽略这只聒噪的雄孔雀,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易舒云道:“刚才给你把脉,你的先天心疾怕是神仙难治,但好在这些年朱明用法得当,只要你按着他的方法调理,还是可以平安度日的。至于你的气血虚耗,晗儿血中的九转生元丹已然浅薄,对你的用处并不长久。”

易舒云打开盒子一看,惊讶地抬起头。

“这是另一颗九转生元丹,”君默宁好似送出去一颗大萝卜,“晏天楼也做药材生意,我又从医,这些年的确得了些好东西。跟我合作,我不会让你吃亏,这才是我们的交易。”

易舒云看着眼前的土豪,已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纵天教的事你要尽快上手,”给了好处马上就要人卖命的资本家土豪君三本性毕露,“如果有什么需要晏天楼帮忙,就到悦来酒楼找老板。我会叮嘱他们,除了你的吩咐,绝不干预纵天教内务……”

易舒云从心底里佩服君默宁,他也就是比自己长了四五岁吧,怎么能做到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怪乎晏天楼的势力在中原盘根错节,难窥究竟,从他今日的言行种种,除了这样的人,还有谁能够撑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达成了目的的君三和廖无期坐下喝茶,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偷用两辈子的经验、假公济私地动用皇权、再加上在武力上绝对的碾压,轻轻松松又极度不要脸地收服了一个刚刚二十岁的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年轻人的。

“对了,易教主,借我个地方收拾一下门下两个小兔崽子,你说刑堂废了是吧,那板子藤条总有吧,再给我抬个刑凳,估计还得要根绳子。我有用。”

谈完判,喝完茶的君大先生捋了捋袖子,表示他要办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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